寧梔吃完零食,喝了半瓶水,道:“想說什么就直說。”
他又不吃人。
李小海嘿嘿笑了一下,表情有點尷尬又有點懷念。
“我只是想起了今年夏天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形!
那個時候楊上校出任務受了重傷,他去大維機場接寧梔。當時他還驚嘆天底下居然有這么好看的男孩子,更沒想到的是這個長得像小仙童的青年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救活了瀕死的楊上校。
這一次他也能救活覃澤嗎?
李小海忍不住想著。
說實話在新兵連的時候,他對軍醫院和基層醫務室的印象并不太好。
在部隊里,他們都戲稱軍醫為屠夫,就是因為他們不拿大頭兵當人,拿他們各種練手也就算了,醫德也一般般,態度也特別不好。
在部隊呆的時間長了,這種委屈的心理漸漸也就散了。
不管如何,他們畢竟還是認真地給自己治了病。
免費的醫療還要求什么呢?
后來分到現在的單位,無論是胡軍醫還是覃澤,兩人都很好。
出任務的時候,大家相互支援,漸漸地也發展出了如戰友一般的感情。
大家都是為了同一種信念在一起共同努力奮斗,又何必分陣營呢?
太狹隘了。
李小海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出口了。
“你能救覃澤嗎?”
寧梔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好,回答說:“這個不好說。”
他解釋道:“如果覃澤在我們趕到醫院之前就沒了,那我肯定救不了!
他可沒有讓死人復生的神通。
李小海:“……”
也就是說如果寧梔同學到醫院之后,覃澤還活著的話,就能救他了。
如果換了是別人這么說,李小?隙ㄕJ為對方是吹牛逼,可這話出自寧梔之口,不知為何他卻有點相信了。
李小海從后座拿了一個頸枕遞給寧梔,說:“你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等到了醫院我再叫你!
寧梔把頸枕墊在腦后,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李小海將車開得飛快,用最短的時間抵達天照市醫院。
這個時候覃澤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上次寧梔見到的那兩位軍部大佬站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李小海上前行了禮,其中一位大佬居然還記得寧梔,看見他時,朝他打了聲招呼。
“楊上校的表弟是吧?又見面了。”
寧梔拿不準該怎么稱呼他們,但看軍銜都比楊崢高,應該是楊崢的頂頭上司了。
他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聽說覃澤受傷了,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大佬們:“……”
醫院的院長過來,向兩位大佬匯報會診結果,順便混個臉熟。
“請放心,我院組織的醫療組都是心胸外科、神經外科、骨科還有影像科經驗最豐富技術最好的醫生,我們會盡一切努力挽救覃澤同志的性命。”
貫通異物取出術其實并不難,難的是覃澤身體里那截斷木的位置比較刁鉆,穿破了覃澤的右心室,再偏一點點,整個心室都會破了。
寧梔一聽,皺起眉頭:“你們有預防大出血的措施嗎?要是手術過程中大血管爆裂,你們怎么處理?”
老太太也擔心這個啊,但是又不好跟寧梔這個小年輕爭辯,只說:“我們的醫生經驗豐富,請相信他們!
那就是完全靠運氣了。
寧梔捏了捏鼻梁,說:“如果真出現那種情況,我可以針灸止血,為他們爭取幾分鐘的時間!
老太太滿臉懷疑地看著他。
老太太內科出身,知道針灸對出血引起的休克有很好的救治作用,但創傷性出血和內臟出血一般不會用針灸。
哦,也不是。
十年前她去京都參加學術交流會的時候,親眼見識過有人用針灸治療急性胃出血。
當時的那位老國醫就是如今的國手梁老。
梁老?
老太太倏地扭頭,看向寧梔。
寧梔是孔國權的學生,也就是梁老的徒孫。
難道老先生把他的那一手針灸術教給寧梔了?
老太太也光棍,拿了把手術刀,毫不猶豫地往自己手掌上劃了一刀。
手掌頓時血流如注。
老太太將流血的手伸向寧梔,目光堅定:“你扎,能止血我就信你!
兩位大佬都懵了。
這一老一小怎么聊著聊著就動起刀來了呢?
而且這老太太是真狠啊,看那血流的。
寧梔:“……”
護士去針灸科取了一副一次性消毒的不銹鋼針,寧梔瞅了老太太一眼,撕開包裝,唰唰唰幾針下去,流血明顯變慢,然后止住了。
老太太感慨道,“梁老還真把他那一手針灸絕活傳給你了啊!
寧梔:“……”
并沒有。
這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甘。
別的不說,光是這一手針灸術,再磨礪個幾十年,這個小年輕很有可能又是第二個梁愷之。
梁老這一脈是真的強啊,還后繼有人。
老中青三代沒有斷層。
老太太心情復雜,既羨慕又嫉妒。
她的一身本事也想找個傳人啊,可惜遇不到讓她愿意傾囊相授的人。
老太太讓人把手掌包扎了一下,然后給手術室打了個電話,自己領著寧梔進了手術室。
然后在手術室護士美女們的瞪視下,換完鞋換上無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最后才推開了覃澤的手術間。
手術間里,醫生正聚精會神地給覃澤做手術。
聽見有人進來,主刀的醫生頭都沒抬。
巡回護士皺起眉正準備將人趕出去,抬眼一瞅是自家的院長帶著一個小年輕進來,要出口的呵斥硬生生被她壓下。
老太太朝她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管她。
巡回護士見狀,便不再管她們。
手術床上,覃澤左胸處被開了個微創創口,胸腔鏡下能清楚地看見心臟跳動,各大脈管搏動。
斷木雖然沒有直接洞穿右心房,但挨著大血管,手隨便抖一下或者動作幅度大一點,戳破一個胸腔內的脈管,那就完了。
主刀的醫生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巡回護士不停地給他擦著。
全華夏國胸外最好的是海市、花市這些沿海大城市,天照市醫院胸外一般。
其實不光是天照市,就是整個絳省,胸外也很普通。
厲害的胸外醫生也就跟著少了。
這個醫生還算有點技術,但這個時候也有點心發慌。
“取斷木吧,不能再等了!币慌陨窠浲饪频尼t生看出他的猶豫,給他打氣道。
主刀醫生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斷木剝離開來,對破裂的右心房部分進行了缺損修補術。
手術到這里都很順利,主刀醫生也松了口氣,剩下只等縫合就行了。
下一秒他就覺得手感不對,然后胸腔里汩汩冒血。
醫生都要懵了,手術做完了,大血管破了。
“止血鉗,止血——”
器械護士緊張地遞器械,老太太一看不好,示意寧梔上。
寧梔取出銀針,“唰唰”幾針下去,出血止住了。
“只能暫時止血五十秒,夠了嗎?”寧梔問。
五十秒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對于手術臺上躺著的傷員來說,五十秒很有可能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醫生沒回答他,開始緊急止血,進行大動脈止血修復手術。
心包穿刺減壓,輸血補液,切開心包清除積血——
寧梔太不懂外科手術,也看不太明白。
他只覺得有點頭暈。
雖然剛才他只扎了四針,可那靈氣他是一點兒也沒吝嗇,強行封住了覃澤氣血流通,一身靈氣消耗殆盡。
手術間那慘白的燈光一照,他只覺滿眼都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