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著回信,對方卻沒在回應。萩原對此有些無奈,又有些欣慰。
——至少對方肯做出更多的交流,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
上辻祐希其實發完句號就有點后悔了。
他在自己的住處宅了半個月。代碼的學習進展緩慢:萬維網都沒有的日子里自學簡直像是登天一樣困難;購買新的安全屋的資金還要慢慢籌措;自動發信的編程他寫了個開頭,在現在格外笨重的電腦上運行時能跳出許多bug。
他畢竟好多年沒碰這些東西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沒辦法一次性辦完——而boss的征召又到了。他察覺到自己情緒變壞,本能地在手機里鍵入了自己爛熟于心的那個地址,但猶豫了半天,最后也只發了個標點符號,甚至沒留落款。
他猜萩原研二能認出他。
——希望那位敏銳又足夠聰明的警官別試圖往這個方向調查。他的這個號碼是獨立于組織之外的,但也不代表沒有蹤跡可以追尋。
新的任務單依舊很長,難度還向上又跳了一個等級——不過這次他還有一個隊友。
簡單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要和愛爾蘭威士忌搭檔了。
*
上辻祐希對愛爾蘭威士忌有印象。
劇場版出現的人物,皮斯克這一系的代號成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最后會發現江戶川柯南的真實身份,然后死在琴酒的手中。
當然,屏幕里的紙片人和身邊真實的人類還是有差別的。上辻對上輩子看過的動畫原本就記憶模糊,這次和愛爾蘭威士忌見面后打量了他半晌,發覺自己很難把眼前的這個形象和記憶中模糊的那個剪影聯系到一起。
——但這也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不習慣和別人搭檔“工作”,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可能還要花時間適應背后有個人的恐怖狀態。
愛爾蘭看他的時候倒是沒有這種防備的心態。他是三年前拿到的代號,對一手提拔他的皮斯克相當尊重——皮斯克和上一代馬爾貝克的關系不錯,這次聽說愛爾蘭要和現任馬爾貝克搭檔,特意叮囑他多關照一下組織里的這個后輩。
——很難說皮斯克到底是抱著什么意圖把愛爾蘭塞進來的。但愛爾蘭本人是個相當講義氣的性格:皮斯克既然這么囑托他,他就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好年紀尚幼的現任馬爾貝克。
上辻祐希沒把防備表露在臉上,愛爾蘭就默認他沒問題。金發的年輕男性伸出手拍了拍后輩僵硬的肩膀:“之后這段時間就放心地依靠我吧!”
——依靠是不可能依靠的。
上辻祐希努力克制住躲避的沖動。
他現在非常想當場掏出手機發郵件詢問琴酒在美國的時候到底怎么適應他在一旁的、又或者現在到底為什么突然接受了一個目測會長期跟隨他的跑腿小弟。
但最后,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又確認了一下放在槍套里隨時可以拔出來的p226型手槍。
——沒什么可擔心的。
歸根結底,他這輩子可以算是和黑衣組織綁死了。所以只要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無法獲得哪怕一天的安寧。
驚弓之鳥難道還會害怕更多的危險嗎?
他垂下頭:“那么,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內——請多指教了。”
第5章 file.005
出乎意料的,上辻祐希發現自己這一年的末尾過得不算太糟糕。
愛爾蘭威士忌雖然只是個劇場版中曇花一現的人物,但能被皮斯克這么重視、傾力培養的代號成員確實很了不得——這個人不管是頭腦還是戰斗力方面都相當出眾。
大約在心底里把馬爾貝克視作同伴,愛爾蘭在閑暇時對上辻祐希試探性地提問也沒有回避,爽快地把自己以前的經歷當做閑聊的談資說了出來。
愛爾蘭威士忌是東歐小國家出身小時后跟著身為雇傭兵的父親東奔西跑,父親死了之后流浪了一段時間,然后被當時去歐洲開拓走私線路的皮斯克看中,招募進了黑衣組織。
年幼時的經歷和皮斯克的傾力培養為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他懂四種語言,近身格斗和近距離射擊都練得不錯,也有優秀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
“這次是皮斯克建議我跟你一起行動的!彼f,“他覺得我還可以向更全面的方向發展——我聽說過,你在美國的時候好幾次潛入任務都做得很完美。皮斯克說我或許能和你學到什么!
愛爾蘭提到皮斯克時臉上會自然而然浮現出笑意,能看出來他和皮斯克之間的情誼之深厚——也難怪劇場版最后他會做出堪比跳反的行動。
一如往常的,上辻祐希感覺自己的思維分裂出兩個立場。一個緊張地說著“不能給黑衣組織的成員實力再添磚加瓦了”,一個冷靜地表示“按照馬爾貝克的日常人設,他不應該拒絕”。
后者迅速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上辻祐希抬起頭,平靜地回答:“在這方面,我遠比不上貝爾摩德!
愛爾蘭的表情微妙了一瞬,顯然也清楚最近組織內情報組管理權的傾移形式——他果斷地搖頭:“我可不敢為了這點事情去招惹貝爾摩德。”
在組織里對貝爾摩德持這種態度的也不止他一個。老一輩的人對她的事情諱莫如深,年輕一點的代號成員不少都在她手里吃過虧——貝爾摩德有權在需要的時候調動包含代號成員在內的人員,又喜歡在任務布置方面神神秘秘地不說人話——就上辻祐希所知,琴酒這么討厭貝爾摩德原因也有他幾年前在這方面栽過跟頭的原因。
至于沒怎么和她打過交道的成員——能混上代號的人都不是傻瓜,在這個世界里、擁有這種美麗皮囊的女人往往比普通人更危險,更別提組織內的說法默認這是boss的女人——總之,愛爾蘭是不敢去主動和她打交道的。
上辻祐希在美國的時候倒是見過貝爾摩德幾次。也不知道他這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是不是和這個女人有什么過去,對方看上去一副不想和他多打交道的樣子,但也沒表露出什么厭煩感。
——不過等boss把情報組目前在貝爾摩德手里的權力移交到馬爾貝克手中,他們兩個不管以前是什么狀態,都得在大眾面前表現出敵對的狀態就是了。
他略微有點走神,愛爾蘭注意到了,只當他不方便對此作出評價,理解地把話題往回拉:“而且——就連琴酒都說你在這方面表現得還不錯。那家伙可是很少對別人評價這么高的。”
上辻祐希:“……”
他回憶了一下在美國的那兩年——最開始boss把他丟給琴酒搭檔就是為了磨煉可用的新人的狀態,所以開頭的幾個要見血的任務都是他單人完成的。之后就漸漸轉變為正常的雙人合作——他負責除開動手之外的所有事情,琴酒負責動手。
除開動手之外的所有事情,包含了情報和后勤支援。組織在美國這邊的勢力不算大——畢竟美國的地頭蛇也很難纏——所以好多情報盲點的地區,他得親自去探查信息。
同樣在美國的貝爾摩德一副不想和他來往的樣子,他也沒去求助。訓練營里教過基本的變裝技巧,而他為了從那里活下來,無師自通地表現出了高超的演技。
流浪漢、上流人士家的傲氣年輕人、看起來臉嫩但已經成年的宴會服務生——他盡可能地去看、去模仿、去表現出最不會被懷疑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如果過不了這一關,他的未來只會更加糟糕。訓練營里的孩子不努力往上爬,下場就是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或者籠子里的金絲雀;他之前的成績表現得足夠優秀,如果之后不能維持這個狀態,可能也要被懷疑見了外面的世界后有異心。
——他成功了。
最警覺的流浪漢在狐疑了片刻之后接受了這個從外地跟車過來的新人,不認識他的富家子弟只當自己錯過了某次會面,宴會中的保鏢對服務生毫無防備、輕易地放他進入了外人不能隨意進入的區域。
任務完成得很順利,因為自身能力夠強所以看不慣智商和實力都夠不上格的隊友的琴酒自然會對他評價不錯。
但也是真的累。琴酒習慣接了任務就盡快完成——上辻祐希私下里懷疑這家伙根本就是享受在刀尖跳舞的危險感覺——他這邊也得跟著連軸轉,今天是個需要去救濟站領面包的窮困小子、明天得不出差錯地混進某家公司去踩點確認地形……
非常難得的,上辻在面對組織成員時說了句真心實意的話:“但我也不太想繼續和他搭檔了。”
愛爾蘭哈哈大笑。
“我聽說過,那家伙不怎么懂享受。沒事,這段時間我們搭檔還是以你為主,你來控制節奏就行!
他看著才17歲的后輩,開玩笑道:“如果想休假去游戲廳或者游樂園也行。”
上辻祐希:“……”
他瞅了這個臨時搭檔一眼,果斷應下來:“你說的!
愛爾蘭又開始笑:“你還真想去啊?沒問題,到時候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別了吧!
“嗯,那到時候你想休息了說一聲,我剛好也可以到處逛逛。雖然來日本也好多年了,但這邊還有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呢……”
*
上辻祐希當然不是真的想去游戲廳或者游樂園。
但這是個很好的、能有單獨行動時間的借口。愛爾蘭也未必真的相信他打算去游戲廳或者游樂園,但他遞了臺階,也表明了“不會隨意干涉你的個人時間”的態度。
這還挺好的。相對而言琴酒簡直是個控制狂。上辻記得他在美國的時候哪怕想睡幾個小時都要隨時擔心琴酒的電話突然打過來——那段時間他差不多完全沒有個人生活,整個人就像是組織的工具人,一旦有指令下來就得立刻跟上。
有了能單獨行動的時間,他就可以喘口氣;蛘邔扅c自己接的私活需要的代碼、或者勘察一下附近有沒有適合做安全屋的代售房屋——總之,這是件不錯的事情。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代辦列表,發現接下來有好幾個任務都在大阪那邊。
——大阪。
說到大阪,能想到的果然是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
……對了,基爾的父親,那個身份暴露的cia臥底,是不是也在大阪這一塊發展的?
雖然具體怎么暴露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但那兩名臥底成員的名字他倒是還都記得
水無憐奈——這個是假名,以及她的父親,伊森·本堂。
他摸出手機發了封訊息出去。
收件人是猜到情報組未來分流情況的東京地區負責人。在上一次對接的時候,這個人表現出了明顯的討好和投靠意味,這會兒回復他的訊息時也很迅速。
他要的是大阪那邊的情報組聯系方式。原本他們去大阪就要對接組織在當地的勢力,但上辻想更細致地確認一下那邊基層人員……以及代號成員的檔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東京這邊的負責人給了暗示,大阪那邊的聯絡很快過來了。對方聽說他們這會兒在車上,確認了一下到達時間,就恭敬地表示等他們到達后一定會備好文件。
上辻懷念了一下上輩子想要什么東西都能通過郵件甚至其他社交軟件直接傳輸的日子,然后陷入沉思。
他這輩子從小到大,站在黑衣組織的立場上來說,目前為止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把那個信號屏蔽器投遞到東京警視廳,而沒有直接轉交給組織。
這種事情還好隱瞞——這會兒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頭也不多,他和萩原警官的聯系也僅有那么兩次——但如果他真的想救下原作中要死去的臥底,這就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了。
他不記得對方具體是怎么暴露的、也不記得對方是什么時候暴露的,唯一的線索大概是他有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加入組織的女兒,未來會進入電視臺當主持人,以及他暴露的那段時間內和他們聯系的cia線人身在大阪。
這意味著他先要找到這個臥底,然后要保持對他的關注……最后還要想辦法讓對方相信這個危急時刻遞過來信息的人。
還要考慮到可能發生的蝴蝶效應——他記得基爾獲得代號就是因為假裝自己成功反殺作為臥底的父親而得到認可升職的。如果他真的成功救下這個人,基爾未必能這么快獲得代號。
……總之先準備起來吧。
他在心底對自己這樣說。
第6章 file.006
上辻祐希最后也沒能確認大阪這邊的成員有哪個比較像未來的基爾的父親。
這邊的負責人態度倒是很好,遞過來的檔案都是人事經常整理和更新的文件,他挑挑選選,最后挑出三個可能性比較大的——
星崎純平,今年47,在黑衣組織已經當了十一年的底層人員,單身。年輕的時候沾了賭博之后癮頭越來越大,最后為了還債走上犯罪的道路,目前在一家健身房工作。
坪內剛,今年46,和星崎差不多時間進入的組織,單身。以前在東京那邊跑腿,后來被調任至大阪,進入組織的原因是作為無業游民的時候失手殺了人,尋求庇護正好撞了進來,目前在組織下轄的酒吧當酒保。
上浦真一,今年42,六年前加入的組織,單身。大阪的本地人,以前在一家會社當會計,被犯錯的頂頭上司當替罪羊推出去之后心生恨意,買兇殺人,之后驚慌失措,自暴自棄之下開始給犯罪組織打工,目前在大阪這邊黑衣組織名下的一家會社重操舊業。
組織里年齡大的人不多。上辻祐希在看檔案的時候裝作隨意地問了負責人這些人都擅長哪個方向——這三個英語能力都不差,前兩個會格斗和射擊,后一個觀察力強——然后就進入了上辻的懷疑名單內。
剛好三個,還挺符合這世界的規則的。上辻祐希記下這三個名字,然后又翻了其他人的檔案。做戲做全套,他最后還點了這三個人之外的一個基層人員在接下來一個月里專門負責當自己的跑腿,要隨叫隨到的那種。
跑了兩個任務(一個是和當地的一位富商談交易,一個是從當地的下轄勢力收繳“保護費”),他和愛爾蘭說休息一天,本想著能靜下心來認真研究一下剛到手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