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特區還存放著朝暮博士留下的意識體,可說來話長……她雖是意識體,但沒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一切不過是數據抓取后生成的人類思考模型罷了!
洛鈺不怪歲歲把自己反鎖,而是坐下來講起以前的事。
“雖然莫比斯大廈準入許可如此嚴苛,但試圖進入竊取意識體源數據的案例層出不窮,我們正在研究娜麗莎的底層代碼,不論她是否由朝暮博士的代碼改編而來,都有著非凡的意義……”
“她怎么會是媽媽的意識體改造而來呢!”歲歲想起娜麗莎的所作所為,氣憤不已,脫口而出:“她想殺了我,還殺了創造她的鐘江平!”
“你——媽媽?!”洛鈺目瞪口呆,許久他才一拍腦袋,哆嗦著打開接口呼叫全體同事,歲歲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想去阻攔,卻看到醫生因激動濕潤的眼眶,和手臂上“Digital Life — key to human”的紋身。要看更多好書請到:yelu1.com
數字生命乃人類自由之匙。
那個下午,歲歲懵懵的。十幾位科學家爭先恐后邁過研究所的大門來擁抱她,有人撥通方杰明的電話質問他怎么能瞞這么多年,歲歲的手都快被握脫皮了。
在這之余她不忘給林時發消息,她說自己被很多很多科學家包圍了!可林時沒有回應。
他們七嘴八舌地介紹自己,分別是朝暮博士同門科學家的學生、學生的學生,還有同樣信仰數字生命計劃的科學家,他們冒著被財團圍剿的風險聚在一起,在亞特蘭大定居。很多人甚至不能以自己的本名發表學術論文。
而朝暮博士的學生中,唯一留下名字的是鐘江平,鐘江平早在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
和歲歲描述的事情串起來,人們才知道他已經被娜麗莎殺死,葬身海底。
“我們從不給自己的組織起名字,沒有名字,沒有固定形態和定義才能夠安全地躲在亞特蘭大!币晃簧狭四昙o的老學者說,“表面上這是一家義體研究所,我們也靠這些業務維持團隊開支,實際上……唉,關于數字生命的研究已經許久沒有進展了!
“娜麗莎夠你們研究一陣子了,”歲歲說,“可是,她之前被數據覆蓋之后,我以為她就此消失了,可……就在前陣子一次事故中,她順著被入侵的車機,重新進入我的接口,弄得我沒法正常使用!
洛鈺替她分析:“你有沒有發現,她的實力弱了很多?按照你的描述,此前她有很強的自主性和攻擊性,但現在她只是像普通義體病毒一樣存在著……看來,她的數據重建也需要時間。”
歲歲問:“按照你們估算,她從被覆蓋到重建成如今的程度需要多久?”
“我們要模擬運算一番才能得出結論,得要一陣子!
歲歲回憶著自己芯片被偷,直到再次遇見娜麗莎的時間:“我猜測在7個月左右,至于是不是這樣……需要你們的結果呈現出來再和我復盤時間線。我今天還有事,不多留了。”
“別急!歲歲,我們還有一些禮物送給你。”
科學家們笑吟吟地圍著她,好像許久沒有這樣好的消息了,大家都很振奮。他們給歲歲又升級了一些接口防護措施,還把歲歲的小手槍拿去做改造,說是能連接接口,作戰更靈活。因為朝暮博士相關的文獻資料在綠洲屬于違禁品,不能流出,他們只好給歲歲發送了一些閱后即焚的視頻片段,還承諾給她提供進入莫比斯大廈的終身顧問服務。
歲歲最想要的是媽媽的視頻片段,其次……就是希望自己的腦子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科學家們讓歲歲坐上一臺比方杰明那里還昂貴的理療椅。
看來,還是老法子。
等她從義體研究所升到地面,走出那座黑漆漆的大廈,天早就黑下來了。
做了一回理療,腦袋沒有之前那么沉甸甸了,發條聲也輕了些。
她想著接口里那些關于媽媽的影片,心頭揣著一個甜甜的秘密,走路都走一步跳一步。
一會想和林時一起看那些影片,可以坦蕩蕩地告訴林時,自己的媽媽是偉大的科學家呢。
她回到酒店房間,推門進去會客廳亮著燈,林時靠在窗邊等她。
窗外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神情很冷。
歲歲遲疑片刻,叫他名字。
“林時,”她沒忍住對他瞇瞇笑,“我回來啦!
林時看上去并不自在。
“嗯!
他心煩意亂地轉臉向外,接口上彈出龍譜·朱利安的信息,已經發來好幾分鐘,林時未讀。
歲歲湊上來,牽住他的雙手,努力歪著頭想和林時對視。
“怎么啦?體檢結果不好嗎?”
林時搖頭否認,慢慢把手抽出來,他抱起胳膊。
這是個自我防御的姿態。
歲歲猜不出還有什么事讓他悶悶不樂,但只要她在,一定會想辦法讓林時高興起來的。
被他掙脫的手訕訕地垂在那。
“你那些朋友的賬單,全是你付的?”林時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早就氣不起來了,可——
可晚餐時,他實在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歲歲的朋友們很感謝林時的招待。
在苔原餐廳,幾杯威士忌下肚后,氣氛變得熱絡些了,可其中一些人的臉色卻越來越為難。最后有一個人站出來對林時說:
“中尉,盡管歲歲事先告訴過我們只管選購,不用看價格,可我們也不是買不起!只是——只是確實配不上這么好的裝備。今天聽你分享,大家都學到了很多,對我們來說可能一生都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已經很知足了……”
林時靜靜地望著對方的眼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另一個人喝酒喝得臉通紅,一擲拳頭豁出去了:“是歲歲邀請我們來亞特蘭大的!不光是路費,酒店,吃飯,她全包了,就連我們每人買的裝備都是她買單!我再窮也不能這么白吃白拿她的,有些裝備,明天離開亞特蘭大前我會拿去退,有些等我有錢了,馬上會還給她!”
“是呀!”一個女生托著臉很惆悵,“我下個月要去一家催債公司做打手,她就叫我來選些武器,付不起就用她的卡,唯一的前提是,要好好聽林時中尉你說話。”
原來,歲歲的朋友們來北方選武器不是湊巧,而是歲歲邀請來的。
原來林時向他們推薦的每一件裝備都是歲歲買單的,因為那樣出身的人根本不會逛軍火市場,他們只在黑市和二手槍支店消費。
那時候林時坐在眾人中央,手指捏緊杯子,古怪的情緒險些將他的脆弱暴露無遺,可最后,他只當他們是醉話,什么都沒表現出來。
“你到底對我有什么誤解?”林時看似毫不在意地喃喃著,“你覺得我一個人留在綠洲很可憐,需要一群陌生人來哄著我陪著我,告訴我自己還有價值?”
歲歲無力地握著拳,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林時……”她想了想自己的本意和林時說得差不多,可他好像被深深冒犯了,她真沒想到林時知道真相后會是這樣。
“我想讓你覺得被需要!彼f。
林時冷笑。
“你覺得自己很了解我?”他痛苦地皺了下鼻子,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開口全是把歲歲往外推的話——“還是同情我?可憐我像個廢物一樣無所事事,所以——”
“你才不是廢物!”歲歲難受極了,“林時才不是廢物……我知道你受傷以后狀態很差,我怕你自己在酒店呆著就總想檢測結果的事,所以介紹新朋友給你!我說過我有錢,替他們買單也沒什么的,我買不起黑豹一樣昂貴的跑車,你也沒有什么地方要我花錢,我總有辦法花出去買你開心的!……我想讓你知道,總有人會需要你,人們就是會崇拜你,相信你說的話,因為你是林時!”
“夠了!绷謺r發現自己被歲歲看穿的那刻,惱羞成怒,他不敢直視自己憤怒的根源。
“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要再為我這樣的人花時間!
他丟下最后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朝門外大步走去。
看來林時今晚不會回來了。歲歲這樣猜測道。
“你去哪里?”她無力地望著林時好看的背影,這次他要走,她用什么辦法也攔不住他的。
他終于徹徹底底推開自己了。
明明昨天他心情還不錯的,今天早上也很好說話,直到歲歲的謊言敗露,一切就又恢復原樣了。是真的不夠了解林時嗎?也對,很多時候林時都不會順著她的心意去做,她甚至猜不到林時對那條子彈項鏈的態度。
歲歲的身子慢慢滑落下來,她沮喪地靠著冰冷的金屬豎簾,林時在帶上門之前,似有似無地朝她瞟了一眼。
“我會來接你一起回長江三區!
他朝酒店專用的浮空車駐車露臺走去,這晚氣溫直降到零度以下,干冷的寒風像刀子般刺骨,風吹起他的大衣,吹亂他的頭發,這本該是發生在房間之內的事。
林時冷著一張臉,甚至把浮空車后排的公子哥唬住了。
“誰惹你了?”龍譜·朱利安推開車門,邀請林時上車。
“不該問的就閉嘴!绷謺r惡狠狠地說。
“也就我能忍受你了,哦,還有林羽……”龍譜被懟得沒頭沒腦,“不管怎樣今晚我要和你談談林羽的事。負責和他接頭的戰士,被發現死在沙漠沼澤中了。”
“也就是說——林羽和軍方失去聯絡了!绷謺r說。
龍譜將一把只有手掌大的古銅色打火機遞到林時手里,它在手心優雅展開,部件重組,成為它本來的樣子,是一把微型偽裝手槍。
“我相信憑林羽的能力不會輕易暴露身份。但突然失去搭檔,很難進行下去。我知道你還沒恢復好,可現在只有你能繼續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