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入門,見了趙旭與柳嫣只撩裙跪地,叩首行了大禮,禮數并無絲毫過錯,只是雙唇緊抿,半個字也不曾說出。
柳嫣一見她,登時變了面色,在趙旭跟前卻不好表露異樣,便挽唇笑道:“呦,這是唱的哪出兒?”
趙旭從紫蘭手中接過茶杯,撫著茶蓋笑道:“朕一向見這位阿瑤姑娘聰慧,舉止得宜,伺候周全,前日原想讓愛妃割愛,沒想到卻聽說愛妃將阿瑤姑娘打入了冷宮,還命人十二個時辰地守著,朕對她,可著實好奇啊!
他說的云淡風輕,卻讓柳嫣面色微白。
叩首落地的沈清漪亦是神色悚然。
趙旭果真是不蠢。
當初綏元帝在世他尚且能將整個御前行走的宮婢收入麾下,如今輕而易舉便得知了柳嫣身邊有她這號宮女,聽他的語氣,更是早知道了她被柳嫣留在身邊之事。
今日趙旭當著柳嫣的面將此事挑破,倒不知,他意欲為何……
而那一頭,柳嫣亦是神色有異。
她自然也未曾想到趙旭會這般輕而易舉打探出沈清漪之事,卻也不敢當著趙旭的面承認眼前這個毀了容貌還成了啞巴的少女是沈清漪,于是便勉強扯了笑容道:“不瞞陛下,這宮女是臣妾偶然所遇,早聽聞陛下愛慕那位康和郡主多年,臣妾見她同康和郡主有兩三分的相似,便一時心軟留下了她,又賜了名字叫阿瑤!
趙旭的一雙眼從她身上掃過,淡淡道:“哦?當真如此?只是愛妃聰慧,當真不知康和郡主的乳名,便是阿瑤么?”
柳嫣眼珠骨碌碌一轉,道:“既然陛下看穿,臣妾自然不敢不言明!
她施施然跪地,一雙目含情帶怯,嬌聲道:“其實這位阿瑤姑娘臣妾見她容色同康和郡主相似,原改了名字想獻給陛下,只是此人是個啞巴,又不及康和郡主半分美貌,臣妾唯恐陛下見了她傷神,所以才一直有意不讓陛下同她一見。”
趙旭垂眸,并未立刻叫她起身,反而呷了一口茶,慢悠悠撂下,末了道:“既然如此,那便罷了。
只是朕同愛妃當真是夫妻一心,朕見了這阿瑤姑娘也覺得心中清明,她既做錯了事,愛妃罰也罰了,不如就將她給朕用著,愛妃覺得如何?”
柳嫣垂著頭,牙齒咬著唇瓣,顯然不解為何趙旭這般容易便發覺了被關押的沈清漪。
然而不解雖是不解,心中的利弊權衡則絲毫沒忘。
再抬眼,她笑得如尋常一般嫵媚多情,毫無錯處。
她好似隨手打發一個玩意一般道:“不過一個小宮女罷了,陛下若是喜歡,哪里還需要跟臣妾說什么討要。
“左右她犯了錯臣妾也不敢再留她,既然陛下想要,領走就是!
她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仿佛全然未曾將沈清漪如何,關押沈清漪也是她犯了大錯,同旁的并無干系一般。
地上的沈清漪聽著兩人那不見血的交鋒亦是暗暗吃驚。
趙旭必然早知了柳嫣將自己藏在嫣華宮之事。
只是不知他是否知曉自己就是沈清漪。
也不知柳嫣能將他騙去多少……
但比起病態的趙旭,她倒寧可被柳嫣囚禁。
然而柳嫣說了她是啞巴,更何況出聲只會更暴露自己身份之事。
倒不如仗著眼下毀了容讓趙旭消除懷疑。
打定了主意,她便神色木然地等候趙旭的處置。
柳嫣這過場走過,趙旭便笑著拍了拍手,起了身來,親自攙扶柳嫣起身,道:“一個婢子罷了,愛妃何必要這般如臨大敵?”
攙扶起柳嫣,趙旭便走到了沈清漪的跟前。
沈清漪不敢抬頭,只能看到一雙如意繡龍紋的軟靴走到自己跟前。
“抬起頭來!
趙旭出言命令。
沈清漪乖乖照做,趙旭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看得她心中忐忑,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雙手。
趙旭盯了她半晌,似是極為滿意她的反應,勾唇一笑,道:“雖不及真正的阿瑤半分美貌,可這雙眼睛的確是美艷動人,有阿瑤之態。”
他起了身來,邊跨出門檻邊道:“朕還有奏折要批閱,身畔正缺個磨墨的宮女,你就補上這空缺罷!
沈清漪不敢出聲,唯恐被發覺端倪,便也不敢當著柳嫣的面如何,于是匆匆沖著柳嫣行了個禮便跟出了門去。
身后,柳嫣神色陰冷。
宮女冷汗涔涔,待趙旭走了才癱軟在地,雖是冬日里卻還是嚇得拂去一層冷汗。
她顫巍巍起身,顫聲道:“娘娘,陛下發覺了阿瑤姑娘,會不會因此事對您起了嫌隙?”
柳嫣冷笑一聲。
她咬牙切齒:“你以為陛下要的真是這個賤婢么?他要的,是打本宮的臉!他早就發覺了沈清漪卻不戳穿,還留下了楚崢宜在宮中做人質,我原以為拿捏住沈清漪便萬無一失,只是沒想到陛下還存了這個心思……”
宮女道:“可依照奴婢之見,陛下可能并未發覺阿瑤的身份就是康和郡主,更何況眼下康和郡主啞了喉嚨,也不會說出些不該說的,想來應當是無事的吧?”
柳嫣眸光晦暗,此刻卻也動了動。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方才也休息夠了!
她裊裊婷婷地入了寢宮,全然沒有因為趙旭的離去而產生絲毫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