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玉難以置信地望著蘭殊,“我以為……你說你不再插手這件事!
“這是為了百姓,我無愧于心。”
“謝謝你,蘭先生。”
蘭殊朝他笑了笑,又望向阿南,輕聲說:“原以為此生一眼望到頭了,沒想到還能結識殿下,還有阿南,是我的幸運!
林羨玉離開蘭殊的營帳,一回到王府就說:“我要修書一封,送到絳——”
“不,”他停下腳步,對蕭總管說:“我要去一趟絳州。”
蕭總管和阿南同時驚愕道:“什么?”
“我要去一趟絳州,我想知道邊境的百姓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蕭總管肯定是不同意的,可禁不住林羨玉的撒嬌糾纏,林羨玉抱著他的胳膊從天亮求到天黑,嘴巴都說干了,蕭總管最后只能勉強同意。
恰好烏力罕還沒出發回西帳營,蕭總管瞧見他的身影,如天降甘霖一般,立即去求他:“小烏將軍,你能不能護送殿下去絳州?”
“不可能。”烏力罕當即拒絕。
“從都城到絳州有一千多里,馬車要走三四天,老奴實在是不放心啊!
烏力罕皺眉怒道:“他就不能安分一點?”
“我是去幫王爺的!”林羨玉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對著烏力罕說。
烏力罕很是不屑,“你能幫王爺什么?”
林羨玉不想和他做口舌之爭,也知道自己孤身前往絳州實在危險,于是能屈能伸,主動讓步,說:“麻煩烏將軍不計前嫌,幫我這一次!
烏力罕愣住,看陌生人似地看了一眼林羨玉,板著臉背過身去,就在林羨玉不抱希望的時候,烏力罕說:“明早辰時一刻出發!
林羨玉瞪大眼睛。
“馬車每天只停一次,王爺不在,哭了可沒人搭理你!睘趿闭f罷就揚長而去。
林羨玉茫然望向蕭總管,總管笑了笑:“他這就是答應了!
有烏力罕護送,林羨玉懸著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他回到后院和阿南一起收拾行囊,還不忘叮囑蕭總管:“總管記得每天幫我的菜園子澆水,還有我的小兔,麻煩總管幫我照顧好他們!
蕭總管一邊答應,一邊幫他準備四天的干糧,馬車后面裝得滿滿當當。
林羨玉握著蕭總管的手,不舍道:“總管你也照顧好自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蕭總管很是感動,差點兒老淚縱橫,點頭道:“好,老奴在家里等著你們回來。”
第二天日光微熹,林羨玉還沒睡醒,就昏昏沉沉地上了路。
他一進馬車就繼續昏睡,阿南縮在他身邊,很快也睡著了。半路上烏力罕撩開帷簾,往里面看了眼,冷嗤一聲:“真是又懶又弱的祁國人。”
饒是林羨玉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的北境生活,習慣了風沙和塵土,然而再次經歷馬車的長途顛簸,還是讓他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阿南想幫他揉腰,但也使不出什么力氣。
林羨玉委屈地想:等過兩天見了赫連洲,一定要他好好幫我揉一揉。
快到絳州時,馬車上了山,原本正沿著山路飛馳著,卻陡然停了下來,差點把馬車里的林羨玉甩了出去,他的肩膀撞在門框上,剛想掀開簾子怒斥烏力罕,卻看到一個老人倒在路上。
還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無措地站在一旁。
烏力罕沖上去,把老人扶了起來。
林羨玉也顧不上疼痛了,立即下了馬車。
老人看上去已經到了古稀之年,穿著灰麻短褂,胳膊和腿都瘦弱得像截枯木,他大概是被馬車嚇到了,仰頭倒下,扁擔上的風干青鼠肉散了一地。
烏力罕檢查了老人的胳膊和腿,倒是沒有擦傷。
“您帶著這些是要去哪里?”林羨玉問。
老人有氣無力地說:“去……去絳州的官榷!
“這是哪里?”林羨玉問烏力罕。
烏力罕說:“是絳州和斡楚之間一個專門用來交易的市場,但不是這條路,老人家,你怎么走到這條山路上來了?”
“去官榷的正路要過兩重衙門,交兩次稅金,我這一扁擔的青鼠肉最多賣一兩銀子,交完稅金就不剩多少了,只能繞過正路,走山路!
老人看清烏力罕和林羨玉的裝束,忽然起身跪下,惶恐不安道:“小人這就走,還請官大人不要罰小人!
林羨玉連忙將他扶起來,說:“我不是官大人,我是北境懷陵王的王妃。老人家,我們正好要去絳州,不如坐我們的馬車一同前往!
烏力罕詫異地望向林羨玉。
老人原本不敢,但拗不過林羨玉的請求,最后便抱著他的小孫子,瑟瑟發抖地坐在馭夫身邊,一同前往絳州。
赫連洲和絳州知府商討了一早上,將兵力的部署方案確定下來。納雷過來匯報耶律騏的最新情況,赫連洲掀開簾子,邊走邊聽。
“耶律騏又派了一只幾百人的小隊繞過鹿山朝我們的方向行進而來,大概是想打探此次西帳營調了多少軍馬,不過幸好王爺您有先見之明,事先安排了人——”
納雷說著說著發現赫連洲心不在焉。
“王爺,您怎么了?”
赫連洲看了一眼腰間掛著的小金葫蘆,正要說話,忽然聽見納雷一聲驚呼:“那是王妃嗎?”
赫連洲一轉頭,看見一個穿著藍色長袍,身上帶著明閃閃寶石的人從馬車里探出身子,幾乎把整片灰蒙蒙的軍營都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