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燁不置可否,只下意識的摩挲手上的戒指,而后吩咐道:
“將你手頭的事情放一放,走一趟,若是沒有異常最好,若是有什么不對,立刻來報!
單騰神色一凜,知道自家大人覺得事情不對,那事情十有八九是有蹊蹺的。
單騰跟著蘇子燁多年,知道自家大人的能力,因此立馬應下,備馬準備出城。
他騎馬,自然是比乘車的琳瑯她們還要快。
到了山下,將馬匹拴好,單騰快步上山。他身上還穿著官袍,旁人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因此沒有過多阻攔便讓他入內。
出事的地點乃是學子們的住處,此刻已經快晌午了,學子們都在學堂讀書,往住處去根本看不見人影。
他來到住處的時候,遠遠的便見有人走進走出,細看之下,竟然還有穿著僧袍的人。
單騰面帶詫異的走過去,剛要詢問事情,便見屋里兩個人抬著白布出來。
白布之下隆起人形,不用看單騰便知,那是人。
“死人了?”單騰大驚。
“阿彌陀佛,貧僧來的時候這位施主便已經毒入體內,救不回來了!
老僧人開口說話,單騰才認出他是誰,竟然是靈云寺的方丈大師?磥響斒侵缹W子中毒后立即請了大師過來為其解毒。
可惜,晚了。
“大師,這位學子中毒一事可有蹊蹺?”
山長陸夫子也在此,他年歲大了,頭發花白一片。出來的時候眼睛紅了一圈,嘴唇緊緊抿著。
聽見單騰這樣說,陸夫子顫顫巍巍的道:
“夜里門窗沒關好,被蛇鉆進來,早上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面若金紙,嘴唇發黑了!
“阿彌陀佛!狈秸纱髱煶w低聲念經。
單騰只覺得腦子有點空,想了想他又問:“夫子,按理說此時不該是蛇蟲泛濫的季節!
陸夫子嘆息一聲,道:“近日回暖,似乎與天氣有關!
眼看著尸體就要被抬走,單騰道了一聲得罪,詢問陸夫子能否看一眼死者。
陸夫子自然是同意的,他走到一旁吩咐人去通知死者家人。
方丈大師沒走,還在一旁邊捻著佛珠,邊低聲念經。
單騰慢慢的掀開白布,先是看見死者的臉。
這是一個少年,瞧著相貌俊秀,若是活著的時候定然是個翩翩少年郎。
不過此時,他已面如土色,嘴唇上還泛著青黑。
慢慢往下看,身上穿著素色的中衣,傷口是在腳腕處。不過和普通人被咬時留下的蛇印不同,他腳腕處血肉模糊,瞧著就嚇人。
“這……”單騰皺眉,有些不解。
方丈大師適時開口,道:“應當是他想要自救,用匕首化開中毒處,想要將毒液逼出來。”
單騰點頭,被蛇咬后最好是立馬吸出來吃解藥,看來這少年不懂,這才弄成這樣。
看起來沒有異常,不過單騰還是快馬回城,將此事稟告了一番。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十分了,蘇子燁剛要吃午膳。
一口飯都沒吃到嘴里,蘇子燁神情嚴肅的起身,道:“不對,我過去親自瞧一瞧!
路上單騰忍不住問蘇子燁:“大人,我看了,沒什么異常,傷口雖血肉模糊了,但能看出獠牙咬過的痕跡。”
倆人俱是騎馬而來,風聲將人說話的聲音蓋住,但單騰依舊聽見他說。
“到了便知!
往山上走的時候,單騰看了眼天色,道:“仵作要一刻鐘之后才能到達。”
蘇子燁頷首,溫柔的眉眼看向路兩旁。
單騰會意,立馬就地取材,找了一個細長的棍子,邊走邊在附近草叢拍打起來。
不過一直到他們上山,也沒遇見一條蛇。
單騰神色越發的凝重,心想不會被大人說中了吧。
難道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害?
到了之后便瞧見書院的小亭子里,謝瑩瑩他們正在和顏淮說話。而一旁的琳瑯眼尖,最先看見蘇子燁。
穿著官袍的蘇子燁她見過很多次,每次見都要感嘆一聲,不愧是京城眾多貴女傾慕的對象。
清風朗月,灼灼其華。
說的便是他。
“大人,”琳瑯站起來,身后的眾人也發現了他們,顏淮反應快,立馬問道:
“大哥,可是今日之事有不妥之處?”
楚桃眼睛發亮的看著顏淮,要不是顧忌著人多,她定要好生夸贊他一番。淮哥哥,從小就聰慧的很。
“我先去看看!
蘇子燁沒說有不妥,帶著單騰走了。琳瑯想了想,跟了上去。
左右她已經把要給的東西都給汪一則了,她實在是不想陪著楚桃在那里兒女情長,不如跟著蘇子燁,在他面前多露露臉,免得他將自己這個侍女忘了。
“大人,你吃飯了嗎?”琳瑯湊過來問。
沒等蘇子燁說話,單騰先回答了:“哎喲,都什么時候了,哪里顧得上吃飯啊!
他脾胃虛弱,不吃飯能行嗎?琳瑯蹙眉。
蘇子燁倒沒顧及自己的身體,那頭書院的人也來了,來的正是陸夫子。陸夫人簡單問詢了兩句,自然是愿意帶著他們去看尸體的。
畢竟,若真是有人蓄意謀害,此事乃是大事。
死者已經被安排到遠離人群的偏僻屋子里,門外有兩個書院的人在守著。
“孟生的家里人還沒來,估計快了。”
孟生便是死者,提到他,陸夫子語氣之中帶著惋惜。
“他為人謙虛好學,又聰慧,書院里的夫子們都很喜歡他!
篤山書院不看學生們的家境,只要讀書好都可以來。孟生便是被成就的貧寒學子,從他身上的衣著就能看出來。
蘇子燁溫聲道了句節哀,出了這樣的事情,陸夫子還有不少事要忙,便離開了。
進屋之后,蘇子燁仔細的打量尸體,除了腳踝處,沒有任何的傷痕。他目光放在血肉模糊的地方,彎腰離的極近。
后頭琳瑯不明所以,這不就是被蛇咬了嗎?
跟來的顏淮不忍看同窗的尸體,他站在門口,低聲和蘇子燁講孟生的事情。
“他性子內斂,在書院里交好的朋友不多,平日里也很少見他和旁人起沖突。剛到書院的時候,他成績還排在倒數,短短月余,他竟然能名列前茅,足以看出他的天賦。”
事實是因為孟生家境貧寒,耽誤了他讀書,要不然憑借孟生的聰慧和努力,定然會大有作為。
因著和孟生接觸不多,顏淮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也沒什么有用的消息。蘇子燁讓他快回去上課,顏淮點頭走了。
外頭還站著謝瑩瑩和楚桃,兩個女孩子,自然是不敢看尸體的,但又好奇,所以離的老遠探頭朝著屋里看。
蘇子燁讓琳瑯送她們回去,琳瑯乖順的哦了一聲,但很快又返回來。
“三小姐和縣主說不用,她們自己回去便好,讓我在大人身邊等候差遣!
其實謝瑩瑩的原話是:你在這陪著我大哥吧。
琳瑯還納悶,蘇大人見過的尸體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還能害怕?
也虧了謝瑩瑩一片為了大哥好的心思,一點都沒用上。
蘇子燁看了一眼,見倆姑娘身后跟著不少人,還有幾個都是他見過會功夫的,他才放心的點頭,謝瑩瑩遙遙和他相望,笑了一下才離開。
仵作很快就來了,蘇子燁讓他認真的檢查尸體,他則是出門讓書院的人帶他到死者房間。
說來也巧,死者的住處竟然就是偏僻之地單獨的兩個房屋之一。
和孟生同一個房間的人被嚇暈了,安排到另外的地方,而連著的房間學子去上課,所以屋里都是空的。
進入之后,能看到孟生的床榻上有血跡,而地上也零星的散落血色,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一把鈍匕首,刀刃上也沾著血。
單騰道:“看來孟生就是用這把刀劃破自己的腳踝,想要將毒逼出來。”
蘇子燁沒發聲,靜靜的查看屋里其他的東西。
即便陸夫子不說孟生家境貧寒,也能通過他的物品看出這一事實。
每間房里都是兩張窄床,兩張小桌子,而孟生的桌子干凈的很,除了一些書籍外,還有半截蠟燭,再無他物。
桌子被他擦拭的干凈,一塵不染。
對比旁邊桌子的滿滿當當,孟生東西屬實太少。
琳瑯不由得想到了汪一則,他的桌子上也沒什么東西。
看來她給他的錢,汪一則舍不得給自己花。
正想著,就見蘇子燁戴上指套,抹了一下地上的血跡,甚至湊在鼻尖聞了一下。
單騰過來,也學著捻了一下血,但沒發現什么異常。
“中毒之后的血該是什么顏色?”蘇子燁忽地發問。
單騰答道:“自然是紅中帶黑紫……”
說完,單騰便知道哪里不對了。
這凝固的血色沒有半點黑!
“難道是因為當時毒素沒擴散開?”單騰猶豫的問,隨后他站起來,“我去找仵作問問。”
等他走后,屋里便只剩下蘇子燁和琳瑯。琳瑯也聽明白了,蘇子燁覺得這件事有問題。
“大人,你覺得會是誰殺人?”
蘇子燁眼簾抬起,溫柔的眸子看著她,薄唇輕啟,道:“你覺得是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