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著黑色花紋的深紅色墻壁上,血一樣鮮紅的魔法陣亮起來。結界激活,棕發的半魔回到我們面前?瓷先ィ木o張緩解了一些,但沒有完全緩解。
“還記得您二位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弗里爾閣下給您二位簡單介紹過盧克西烏斯大人……”
弗里爾,老師,被瓦爾達里亞殺死的仆役。四年過去,他的名字再沒人提起過,我還以為他們這些冷血慕強的魔族都已經把他的名字忘了,原來沒有。
“我不知道二位又從別人那里都聽到過什么,所以,我就僅僅只不贅述弗里爾閣下提過的內容吧。關于盧克西烏斯大人,除了他傲人的力量和高貴的身份外,最先提起的一件事應該說是他的母親——她不是魔后,是一位精靈女奴!
“‘一位’?”瓦爾德問。
達迦娜點點頭。
“那些精靈奴隸至今提起她,還會稱她‘殿下’。她是今年繼位的那位精靈王的姐姐,上一任精靈王的第一個女兒,陛下成為魔王之后第一次出征,掠回魔界的最得意的戰利品——當時的精靈王儲,原本的未來的精靈王,‘被太陽和月亮祝福的露西莉亞’,據說外邊是這樣稱呼她!
“‘充滿光的公正的人’!蓖郀柕碌吐晫ξ艺f。
“陛下非常寵愛她。在被俘虜并囚禁在魔界不到一年的時間,她誕下了陛下的長子,盧克西烏斯大人。盧克西烏斯大人一出生就讓所有人驚訝極了——他有一頭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的銀發!
“銀發?!”我失聲叫出來。
“是的,銀發!边_迦娜點點頭,“在貴族中非常少見,近幾百年來,可以說是獨一無二……”
“那他的眼睛是什么顏色?”我急切地追問。
“呃?”棕發的魔族愣住了,“這個……我不清楚,大人,我從未見過盧克西烏斯大人……見到了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不是說盧克西烏斯資質杰出,遺傳了陛下相當多的力量嗎?”瓦爾德問。
“是的……據說盧克西烏斯當年就像二位一樣,一出生就擁有領主般的力量,看起來繼承陛下的部分更多。之所以在外貌上沒有表現出黑發,有一個這樣的說法:因為他的母親也很強大。強大的母親的那部分足以和陛下的那部分對抗,蓋過黑發,讓他是銀發的。”
“哦。”瓦爾德說。
我看了一眼他,沒有出聲——我心煩意亂地想著盧米那雙和他一模一樣,和魔王一模一樣的猩紅的眼睛。
我應該怎么才能確定呢?詢問魔王有沒有和白沙林的精靈奴隸生過半魔?可不提魔王從不承認自己的半魔孩子,他們不一定知道有沒有那樣一個半魔,就算真的有,也不能佐證盧米是盧米,不是盧克西烏斯。
那邊達迦娜已經繼續講下去了:“在盧克西烏斯大人還沒結束被仆役們教導的那個年幼的時期,因為一時疏忽大意,仆役們把他單獨留在了他的母親身邊。雖然那個女奴是強大的精靈王儲,但她被禁魔環鎖住,無法施法,同時被魔王斬斷了雙腿,移動都需要靠人幫助,所以沒人覺得她能傷害到盧克西烏斯大人。然而……”
“他傷害了她?”好像是不滿意達迦娜拖沓的敘述節奏,瓦爾德打斷了她的話,這樣追問。
“呃……這……準確來說不是……她是他的母親,她騙他點亮了房間里的隔音法陣,然后就——”
達迦娜抬起雙手,像在虛空中抓握住了一個孩子纖細的脖頸。
“——試圖掐死盧克西烏斯大人。”
……那個和魔王城堡的常見裝潢風格迥然不同的房間,是給那位精靈王儲準備的;那個沒有開窗的臥室,是她的囚籠。所以,他占有了那里,不許別的仆役隨便打掃那里,但自己不愿意去那里。
因為那是他母親嘗試殺他的地方。
“……她失敗了?”我問。
達迦娜點點頭。
“等仆役們發現不對,進來查看時,已經過了好一會。據說,他們看到血濺滿了整個房間,盧克西烏斯大人站在母親的殘尸邊,那雙被砍掉的手還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據說盧克西烏斯大人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無所謂地看著仆役們亂成一團。很快陛下趕過來親自處理這件事。雖然之前很喜愛這個精靈女奴,但陛下沒有因為盧克西烏斯大人殺死她而生氣。陛下夸獎了盧克西烏斯大人真是有魔族風范的強大孩子,來日必成大器。據說聽到陛下的夸獎后,盧克西烏斯大人就開懷地大笑起來……”
即使對魔族來說,也極為血腥殘忍的弒母的暴行;雖然是為了保衛自己的生命,可做下對親生母親的殺戮后,冷漠的大笑真是令人膽寒——達迦娜在訴說這件舊事時,臉上的表情同時在訴說著她心中這樣的感懷。我聽到這種事,本來也應該會有相同的感受。但是……
盧米的聲音回蕩在我耳邊:別人一提起她來,那副口吻,哼,真叫我火大……一個精靈女奴……
有相同處境的人才會感到不適,聽過他們抗議的人才會感到不妥。他是不是盧克西烏斯,有沒有在騙我,與他說那句話時表露出的真心實意的惱火無關。此時此刻,我感到自己更能理解他為什么不愿意講盧克西烏斯和他母親的舊事,即使他確實不是盧克西烏斯本人——即使他沒有一個精靈母親——和白沙林的公爵盧克西烏斯相熟的人,都很難隨隨便便去開口講述這件事,去復述那些添油加醋的傳聞。
這很……不尊重他們……無論亡者還是他……
但我也沒資格指責達迦娜什么。要是我今天白天沒聽盧米的抱怨,我也不會想到這里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