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重新問了一遍:“回答我,那個男修叫什么名字?”
第108章
◎“他說得,我說不得?”◎
翌日。
白清閑恨不得把自己一個人拆成幾個。
他飛速解決了當天的所有單子——快到哪種地步呢?只需要四步:第一步, 抓住目標;第二步揪著對方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亂念,念雇主要求的話;第三步,目標說“?”, 手起刀落,鎖鏈一絞,登時沒了生息;第四步等著雇主批判“人命關天啊!人死不能復生, 你怎么不好好念我交代的那些東西?這下我要去請引魂符了,我要給你差評!”。
白清閑敷衍道:“好好好,是是是,那就這樣,再見。”
懶得再聽對面逼逼賴賴,擰碎了符箓, 轉而去找下一個目標。
此時,同樣是殺手朋友聯系到了他,苦不堪言:“白清閑, 你在干嘛呢?”
白清閑沒好氣:“看不出來嗎?我殺人!
他蹲在地上, 一邊處理地上的碎塊,一邊擦拭身上的血跡。
“我的天, 你還殺人呢?”對方說道,“你不知道,今天來投訴你的人有多少, 都快擠滿大堂了,你這些年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百分百好評做了很多努力嗎?怎么忽然一下子變了性子,這么敷衍了?往些年明明都是我們幾個被投訴,你幫忙從中調解啊!
白清閑說:“幫我處理一下, 我今天有事。”
對方嘆氣:“那當然要幫你啊, 只是......你今天不會是去找那個金主吧?”
白清閑:“你想說什么?”
對方又說:“誒喲, 我們都聽出來了,你說的那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上上回問不小心觸碰對方的逆鱗了該怎么辦,上回又問對方的白月光出關了,自己該怎么辦——”
白清閑:“我就不該告訴你們。”
對方:“這有什么?說了就說了唄。”
白清閑:“看看你們都出的些什么餿主意,一點幫助都沒有。”
對方:“你指的是當替身,還是成為朱砂痣?或者是強取豪奪,只要身不要心?”
白清閑額角一跳,忍不住罵道:“都是!”
對方說:“我是我們之中唯一有過道侶的人,你聽我一句勸!
白清閑:“你說吧!
對方:“人家白月光閉關這么長時間,你都沒能得手,可見你沒什么優勢!
對方:“主要你這個人別扭得很,非要端著架子,你上次說什么?你喜歡被動,但是對方太過主動了你也會厭煩,這不是純純的那個什么嗎?你別怪哥們說些難聽話,我懷疑她那個白月光是行動力很強的類型,和你恰好相反,你今天赴約可能要泡湯——”
白清閑哐地一聲切斷了連結。
對方又打過來:“還有——”
掛了。
再打:“不要想著金錢之上——”
再掛。
繼續打:“能生出什么真情實感——”
繼續掛。
最后一句:“這一點你不是最明白的嗎?”
這次是對方掛的。
白清閑望著手中沒了音訊的符箓。
他遲疑了片刻,收起符箓,整理了一下儀容,前往寒熾地域的入口。
地域入口處人來人往,白清閑摘了面具,雙手抱胸,倚在柱旁,兀自沉思。
開什么玩笑。他想,他又不喜歡唐姣。
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不如誰而已,沒有別的原因。
明明自己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越過他的身形,眺望另一個人。
無論換做是誰都會感到窩火吧?會想要讓她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吧?
真是......莫名其妙。
這原本該是他和唐姣之間的博弈,他們約好彼此之間都不動真情,那么就不要動,看看對方的理智會在什么節點上逐漸侵蝕潰敗,看看到底是哪一方先成為毀約的那方。
說實話,白清閑有自信磨得唐姣先開口承認她是輸的那個人。
這樣,從一開始她戲耍自己,讓自己誤以為她真的就是一擲千金的雇主,到地域探索之際她貿然往自己手里放了幾枚靈石,摸了他的耳朵,再到她一本正經地、冷靜地詢問他有沒有合適的雙修對象......他在她這里吃過的癟,都能借此機會一并奉還給她。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么會出現第三個人?
白清閑低垂眼睫,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劍修,下意識舔了舔后槽牙。
他竭力擺脫掉那些讓他心情煩躁的念頭,繼續想下去。
一并奉還之后,他和唐姣就兩清了。
嗯,兩清,然后呢?然后就此分道揚鑣嗎?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并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發展,至少此時此刻的他不愿意。
那他想怎樣?不知道。
或許那些損友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個別扭的人。
他連自己的想法都看不清,卻想讓唐姣幫他看清。
說到這個——白清閑環顧四周,想,唐姣怎么還沒來?
她一向準時,幾次與他一起探索地域都沒有出現過遲到的現象。
怎么今天來得這樣遲?他不由得懷疑,她不會是半途被狼叼走了吧?
正想到這里的時候,熟悉的身影慌慌張張地闖入了視野。
小姑娘氣喘吁吁,像是趕過來似的,看到白清閑,就朝他揮了揮手——白清閑的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意,走過去,聽到她嗓子有點低啞,鼻音黏重,說道:“我來遲了!
白清閑問:“你生病了?”
說著,就要伸手去觸她的額頭。
唐姣下意識躲了躲,發梢被風吹動,帶起耳垂上的小劍輕輕晃了晃。
白清閑的目光隨著追過去,看到那是一柄銀白色的劍,顏色倒是十分清雅。
她清了清嗓子,想來還是沒有什么作用,聲音還是較她平日里的聲音來說更嘶啞,像是原本敲落在瓷碗里的碎冰溺在了黏稠的蜜糖里,咬字很輕,尾音都是稠的,說道:“沒什么,只是昨夜有些著涼,身體略微不適,所以這時才姍姍來遲,讓你久等了。”
白清閑這才將目光挪開,重新放在唐姣的身上,“所以才穿得這么嚴實?”
唐姣聞言,不自然地摸了摸脖處扣到最上邊的繩扣,軟玉般的手指一勾,順勢將微散的頭發捋到了另半邊肩頭,任由那些發絲糾纏、垂落,點點頭說道:“嗯,是的!
白清閑將她的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忽然覺得心潮滌蕩。
他和唐姣在一起的時候,修煉完畢,唐姣懶洋洋地打著呵欠穿衣,白清閑斜靠在床沿上盯著她——她的后頸上還有他悄悄咬的痕跡,一頭長發比現在還要凌亂,紅衣罩住白玉,好似殘霞藏月、煙籠紅塘,然而,即使如此,她給他的感覺也沒發生太大變化。
很奇怪,他此前似乎從來沒覺得她這般的......惑人?
惑人?白清閑又將這個放在唐姣身上顯得格外奇怪的詞語念了一遍。
他把眼前的小姑娘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
直覺告訴他,唐姣的身上發生了什么變化,但是白清閑說不出到底是什么變化。
他的視線飄忽,又落回她的唇上。
那是紅得像是熟透的、甚至有些糜爛的顏色,薄薄的果皮承不住其中沉甸甸的肉,沁出絲絲濃郁的清甜香氣,招惹蜂蝶,招惹蚊蠅,盡管她本人對此沒有絲毫察覺——
白清閑的眸色一點點沉下去,眼睫開合,掠過眼下肌膚,帶來陣陣癢意。
他忽然很后悔當初沒有嘗一嘗,不知曉果肉的汁水是何種味道。
唐姣說,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當真就沒有做多余的事,除了那個懷著惡意留下的咬痕。
怎么,你是被她馴服成乖狐貍了嗎?白清閑詰問自己,覺得很可笑。
唐姣發覺白清閑一直盯著她的嘴唇猛瞧。
她頗為不自在,盡管理智告訴她,徐沉云應該沒有把哪里咬破,但她還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臉頰微紅,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白清閑,試探道:“怎么了?”
白清閑:“......!”
白清閑轉了過去。
很生硬地說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進去吧!
唐姣聽他這樣說,心中松了一口氣,狀似無意地撥了撥耳垂上的小劍。
這劍當然是徐沉云的。
昨晚上,徐沉云起先質問她,用媚術迫使她說出了白清閑的名字。
聽到白清閑的名字之后,徐沉云平淡道:“嗯,這應該不是他的真名!
然后又問,在哪里認識的,怎么就說到在一起修煉了,聯系了幾次,了解多少,事無巨細,一條條列舉,媚術作祟,唐姣就差將這二十年中做過的事情全部交代出來了。
她到這時候才后知后覺。
為何那夜徐沉云沒有中招。
他是合歡宗的大師兄,她會媚術,他當然也會。
偏偏知道了也沒什么用,事已至此,太遲了。
唐姣本來是不想讓徐沉云生氣,所以才選擇了不說白清閑。
沒想到,她不說,徐沉云反而更加生氣,一邊咬著耳尖喊她“小騙子”,一邊逼她啪嗒啪嗒掉著眼淚答應下來,明日可以去赴約,但要帶上他的劍,時刻與他保持聯系。
徐沉云聲音很溫柔,語氣很強勢,一遍遍確認,問她,以后還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