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小姐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神情有些恍惚地說道:“我在等阿禮呢!
“阿禮叫我等她,說晚上一起去逛街的!
說到b小姐,a小姐就笑了起來,聲音輕飄飄的,好似能夠化在小雪中:“真高興啊!
“最近總是很高興,也不知道為什么!
“大概就是和阿禮在一起吧,就會覺得很高興!
“真高興啊!
a小姐這么說著,雙目驟然失焦。
一股強烈而熟悉的壓迫感便從她身上騰了起來。
“蟲”因為“蟻后”的影響而躁動到了極點,我的心情卻格外的平靜。
果然是被食物吸引過來了啊。
第32章 蟻后
32.
那樣的造物應該稱得上美麗吧。
沒有作為累贅的臃腫肉塊,沒有影響感官的黏膩組織,每一道線條都干凈利落,每一塊骨骼——那是骨骼嗎?我不知道,但是看著它略有些堅硬的質地,瞧它內部流淌著的那些不知名的液體,與人體結構相對應的詞匯就出現在了我腦中——就將它稱作骨骼吧——它晶瑩剔透、澄澈明亮,簡直就像是抽象派的寶石雕刻品。
那些骨骼從a小姐的下頜內側生出,破開皮肉,圍繞著a小姐的腦部伸展開,起先是一截小刺,后來逐漸長開,就成了蹼一樣東西,不斷生長著,變成了一片片形狀怪異的寶石花瓣,如同一雙手掌,捧起了a小姐的頭顱,而靠近脊椎的部位又格外大些,乍看去好像長了一對透明的翅膀。
真是漂亮啊。
假使放在市儈的商人面前,這樣的奇珍大概會被擺放進櫥窗中,供人參觀賞玩,賺取幾波名聲之后賣上一筆好價錢吧。
可惜這種天生的才能,是完全沒辦法跟同桌那巧奪天工的后天技藝相提并論的。
有小雪落于其上,須臾化作水珠,沿著那晶瑩的“骨”滑落在地。它們有節奏地輕輕擺動著,一起一伏地呼吸著,便有熒光粉一般的蟲卵從中噴出,或者落進塵埃里,或者融進空氣中。
它大抵是吃得太飽了,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宿主a小姐的影響,因此完全沒有攻擊我的意思。寄宿在我身體里的“蟲”卻感受不到它的好意似的,只是一味地宣泄著焦躁恐懼的心情。最不服管教的“眼”,頭一回給我傳遞了“被本能支配著,強制靠近那種危險生物,真是太惡心了”這樣的想法。
由于“眼”開了這樣的頭,身體里的其他“蟲”也紛紛向我傳遞了各種抱怨的消息!岸甭裨怪伜髮π盘柕母蓴_;“舌”控訴著蟻后對于味覺的同化;“殼”更是指責蟻后如同圈地盤一樣的行為讓學校大片區域都有了它的氣息讓觸覺一類的感知被壓制到了極點。
就像是找家長告狀的孩子啊,以至于我忍不住開始想,它們和周合交流說我壞話時,也是用這種方式嗎?
路燈后面的草叢里響起了一陣窸窣聲,有幾個“人”歪歪扭扭地從里面爬了出來。
其中幾個大概才從水里出來,面部有些腫脹,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頭發和衣服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那應該是已經吃空的殘渣吧,被處理后丟掉的東西,被當成母蟲的卵巢,成為“蟲”的載具,經過一輪成長之后又會淪為食物的東西。
我后退了兩步,給這群新生的“人”讓開了道。
這群人里頭不少是我認識的,有的知道名字,有的說過兩句話,有兩個還是隔壁班經常來串門的同學,是和同桌關系不錯的朋友。
我近距離地看著他們從我面前走過,一個個小包在那些人皮膚表面隆起又快速消退,看著他們胸腔開始起伏,看著他們死白僵硬的臉上多出幾絲血色。
瞧這模樣,下回上課時就能夠正常地打招呼了吧。
他們既看不見我,也看不見天上的a小姐,只是拖著身體前行著,偶爾因為不靈活導致彼此撞在一起,也都同撞到了什么普通障礙物一般。
啊,就是這種情況下,它們也能如同那些能夠趨利避害的動物一樣刻意地繞開我呢。
a小姐飄浮在天上,她嘴角帶著恬靜的笑容,眼神迷離,頭顱躺在那透明色的“花瓣”之中仿佛在做著什么美夢。
不需要“耳”傳遞消息,我就知道她一張一合唇里肯定還是在念叨著“高興”之類的詞匯。
我看著地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和幾片蕨類植物的殘渣,一面走上前,一面給b小姐打了電話。
電話被接通的瞬間,天上的怪物落到了地面。
接住空中墜物的感覺可不好受,先前還在埋怨的“蟲”們在“蟻后”近距離的威懾下剎那噤聲。
b小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有些模糊,有些急促,那直白的焦急已經化成了無形的火焰,對向任何一個打擾她的人。
“喂?原聲你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我托著陷入昏迷的a小姐,對電話另一頭只差罵人的b小姐說道:“我遇到了翟學姐——”
“她在哪?!”
我話還未完,就被b小姐一把打斷,她聲音陡然放大,連喘了數聲:“她在哪?讓阿清來接電話——”
“不,不,你們在哪?把地址定位發給我,我現在就來找你們!
“不要亂走,等著我,我馬上就來!”
電話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母蟲留下的痕跡逐漸從a小姐身上淡去,前面如同蹼一樣的骨骼退卻,在她紅色的菱格圍巾上留下了幾片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