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談荔原以為,自己會喜歡法餐這種東西的。
畢竟量少又貴,第一眼,談荔覺得這玩意大概吃不飽,非常符合她想要的千金大小姐設定。
從前菜到魚料理,談荔慢悠悠地吃著,具體味道如何不說,反正有金錢的芬芳加持,她還是覺得不錯的。
直到——
談荔皺眉:“我不喜歡帶血的肉,給我換一份不帶血的!
侍者懵圈,這肉料理的溫度都是主廚精心設定的,這漂亮的血色主廚花了多少心思,來這種店里的客戶也基本不會提出更改主廚精心搭配的菜單的話來,可現在……
侍者:“這位小姐,這是運用低溫……”
“我說——”談荔瞥向他,“給我換一份。”
“小、小姐您稍等,馬、馬上為您換!”侍者顫抖著,逃也似地端上談荔面前的餐盤,跑了。
鄔繡也對談荔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影響到,手抖了抖,金屬的刀叉在餐盤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聲音,喚回了談荔的理智。
愛與和平、愛與和平、愛與和平……
談荔在心中默念了三聲,這才收起了一身的戾氣,“看來我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歡法餐!
鄔繡只覺得剛在壓在心口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不禁松了口氣,“沒事,大荔不喜歡,我們下次不來這家吃了!”
“對了,我們家的阿姨燉得一手好東坡肉,下次我讓做一份給你試試好不好?”
談荔:“好!
不帶血就行。
片刻間,剛剛那點小意外在談荔心里就算翻篇了。
可她翻篇了,偏偏有人不翻篇。
“叩叩叩。”
門口傳來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一個穿著黑色廚師裝、帶著黑色廚師帽的男人走了進來。
時嘉森作為一個有追求的主廚,最討厭有那些不懂裝懂的人對他的料理指手畫腳。
他禮貌中帶了些倨傲,“客人您好,請問您對本店的和牛有什么意見?”
談荔:“帶血。”
時嘉森的眼角抽了抽,“這是為了保持牛肉最鮮嫩的口感……”
談荔:“帶血!
時嘉森:“……和牛這種食材要是全熟那口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談荔:“沒事,我不介意。”
時嘉森深呼吸了幾口,“這位客人要不還是試試再評論,如果你一口都不嘗,怎么知道這道菜您不喜歡?”
“我保證,只要一口,客人肯定會愛上這個口感!
談荔見他越講越激動,往后靠了靠,“憑什么?”
時嘉森蹙著眉,“這道主菜是我們團隊花了半年才研究出來的,期間試了數十種不同品類的牛肉種類,火候、醬汁、熟成方式,你以為的一道簡單的牛排,卻是凝聚了我們整個團隊半年多的心血。”
“你又憑什么無視別人的心血?”
在他背后的侍者急得直跺腳,主廚的老毛病又犯了!
談荔輕輕一笑,“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付出了努力,別人就一定要接受嗎?你以為你是誰!
談荔站了起來,向時嘉森逼近了一步——
“你得慶幸我脾氣好!闭劺笮χD向鄔繡,“媽媽,這個飯我不想吃了,我們走吧!
鄔繡覺得稀薄的空氣終于回來了一些,“啊、啊……好!
鄔繡剛準備起身,時嘉森攔在了談荔面前,“的確,不是我付出了努力,別人就一定要接受,但你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否定我的料理,我也不服!
談荔:?
哥們,她什么時候否定他的料理了?她只是樸素地要求把那塊帶血的肉換成不帶血的肉而已。
談荔過往生存的環境里,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幾乎在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里就死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在之后的戰斗中又和其他除她以外的所有人一起,成了埋骨的尸體。
哦,還有一種可能,尸骨無存揚灰了的。
回到現實生活后,談荔遇到的人都看在她是真千金的身份上,無論心里怎么想,表面都挺友善的,猛地遇到這么個清高犯軸的,談荔就氣了那么一下,心態又換成一種老年人看年輕娃子的慈祥。
談荔語重心長,“年輕人,脾氣不要那么暴躁,世界上奇葩的人多了去了,你想每一個都服氣,只會先氣死自己!
時嘉森臉一下子漲紅了,“你叫誰年輕人呢!你知不知道我幾歲了?小姑娘沒品味就算了,怎么長幼都不分了!”
完了!
時嘉森身后的侍者捂住了臉,主廚已經不清醒了,都開始當著客人的面說她沒品味了。
侍者偷偷瞄了一眼鄔繡,咬了咬牙,跑了出去。
而鄔繡,看著談荔吵架沒落下風,也沒想著勸,她總覺得談荔心里藏了許多事,有個機會,宣泄一下是好事。
“啊……喜歡賣弄年齡資歷……”談荔“嘖”了一聲,“你又讓我想起一些不想想起的人了。”
談荔平靜無波,“不和你計較了,讓開吧。”
談荔并不知道,她這副我大度不和你計較的神情,簡直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倒了時嘉森腦中殘存的一絲理智。
時嘉森:“誰和誰計較?!像你這種完全不懂料理的美學,像那些跟風來網紅店一樣來的客人,我才是一點都不想招待!”
談荔:“嗯,你不想招待,我以后不來,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時嘉森噎住了。
他不擅長和別人吵架,只覺得今天遇到這種沒有品味的客人簡直是倒了大霉。
他緊緊盯著談荔,正想說什么自己對料理的認真追求,談荔卻忽然看向了包廂門口。
時嘉森:?
時嘉森還沒反應過來,背后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繡姨!”來人驚喜道,“您今天怎么有空來了?”
一個挑染著幾根霧藍色頭毛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咦?
“小旭?你今天也來店里了啊?”談荔奇怪地看了剛出現的男人一眼,就聽到鄔繡這么說道。
應旭笑著靠近鄔繡,親切道,“可不是巧了!今天剛好約了朋友來這里,要知道繡姨也來,我就推了朋友和繡姨一起吃飯了。”
鄔繡看著挺喜歡應旭的,“哈哈哈,你們年輕人一起玩就好,和我們老年人一起吃飯有什么意思!
應旭:“繡姨這說得哪里話,您這么年輕,走出去不認識的都說您是我姐姐呢!
鄔繡:“你這孩子,就是嘴巴甜。”
“繡姨瞧您這話說的,我這說得都是真心話!彼粍勇暽仄沉艘谎垡慌哉劺,目光淺淺地停留了一秒。
談荔:?
這年頭的小年輕怎么回事?第一次見面敵意就這么大?
應旭看著桌上冷掉的主菜,笑道,“這是怎么了?是菜色不合繡姨的口味嗎?”
鄔繡停頓一下,“嗯,我不太喜歡!
這話一說,時嘉森更氣憤了,他也不顧老板在前,“談夫人,恕我直言,這道主菜和您之前常點的套餐中一模一樣,只在醬料上增加豐富了一些應季的口感而已!
談荔:“不喜歡你的菜的人是我,不用對我媽媽陰陽怪氣。”
回來之后,鄔繡是對她最好的一個人,她這個人護短,見不得對自己好的人受委屈。
談荔語氣比起剛才冷了些,“你的菜充滿著你自我滿足的孤傲感,怎么?不理解你是世界錯?不懂得欣賞就沒品味?”
“高高在上的,你以為你是誰!
“我直說吧,兩個字,難吃。”
時嘉森傻掉了。
人生第一次,堂堂法國bgs世界烹飪比賽歷代最年輕的金獎得主被人說他的料理難吃。
時嘉森:“你、你沒吃怎么知道不好吃!”
談荔嗤笑了一聲,“料理只靠吃嗎?色香味,你連前兩樣都做不好,還好意思?”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了一片不停冒著泡的熔巖地獄,那個在最緊缺的物質條件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為他們帶來美食享受的人就是在這樣一片巖漿里沒的。
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不過一個轉頭的功夫,只能看到他求生的手伸向天空,然后,慢慢被吞噬殆盡……
談荔心中猛地升騰起一股戾氣,如果是那個人能活下來,一定會比眼前人做得更好、更成功,開更大的店,成為全世界都有名的廚神!
……
“大荔!币浑p溫暖的手攬住了談荔的肩。
談荔怔怔地扭過頭,看到鄔繡溫柔地望著她,“這家餐廳不喜歡就算了,媽媽以后帶我們大荔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談荔:“……好!
可是,沒有如果……
應旭瞇著眼,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不過轉瞬,又滿臉笑容,“這次讓繡姨和這位……體驗不好了,這餐我請客,下次再給繡姨賠罪!
“不必了!币恢焙芷揭捉说泥w繡展露出她作為貴婦人矜貴的一面,“小旭,你們餐廳這個服務質量還是要上些心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