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薄微,冷冷地照在身上,沒有一絲溫度。
少年的清俊臉龐在她眼前,垂著眼瞼看她,抿著唇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像一幅色彩飽和度很低的油畫,冰冷沉默,讓她心悸。
江恬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太深了,自己會在這種注視里卑微地不自覺剝落。
于是她又低下頭去。
“陳遠志很喜歡你,把你當親生女兒寵!
“他甚至強迫我把你當親妹妹看,叫我多關心你,給你補習功課!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調很平,又能聽出幾分譏誚,“如果你也這樣想,以為我們之間能親如兄妹,那么我告訴你——”
“不管你怎么表現,怎么討好我,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態度!
“別來煩我,離我遠點,有事情自己解決!
“希望你認清自己,別惹人嫌,懂了嗎?”
手心里熄滅的煙此刻仿佛重新燃燒了起來,灼熱刺痛,漸漸蔓延至四肢。江恬抬起頭,發絲被夜風吹亂,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很乖順地回答——
“我知道了!
直到躲進了被子,四周安靜得只剩下自己呼吸和心跳的時候,江恬才敢把潰然決堤的情緒發泄出來,抱著被子偷偷哭。
她想爸爸了,她想回到以前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
同時她也在想另外一種可能。
如果媽媽沒有嫁給陳叔叔,她不是他的妹妹。
那陳潯還會討厭她嗎?
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
太多煩惱,江恬毫無意外地失眠了。
把QQ動態刷到了最底,又翻了一遍留言板,看到初中同學留的言,江恬心里滋味難言。
以前玩的好的朋友都已經失去了聯系,逢年過節群發個祝福消息,再無其他。
人之所以懷念,是因為以前的日子著實美好。
退出來,看見句號的聊天框在最頂,通話時間停在中午一點零五分。
句號這個賬號應該是個小號,空間里沒有動態沒有相片,江恬不可窺見一分一毫有關于他的生活。
這時候就會想,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感覺也是冷冰冰的,不喜歡別人廢話,做事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
對于感情,應該也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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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潯說得沒錯,陳叔叔確實很寵愛江恬。
自從第一天見她頂著兩個核桃眼下樓來,雖然沒問,卻立馬把有點涼了的雞蛋重新熱了一遍,給她敷上。
買一盒精致的小蛋糕接江恬放學,問她學習壓力大不大,作業多不多,有沒有學習困難,需不需要幫她找個家教。
江恬搖頭。
“阿潯最近忙著競賽,等他結束,我就叫他幫你講講難題,你不懂就問他,一家人別客氣!
江恬搖頭,“我不懂的可以問老師。”
“他是不是嚇唬你了?”陳遠志將蛋糕盒子打開,把叉子用紙巾擦干凈,遞給江恬,示意她吃,“我回去就說說他,這小子脾氣倔,慢熱,多相處就好了!
江恬戳著奶油頂上的草莓,緩緩地點頭。
陳遠志問前頭開車的劉叔:“阿潯去坐公交了?”
“他說這幾天不坐我車。”劉叔失笑,“我勸他他也不聽,這小子!
“其實,”奶油是動物奶油,奶香味濃郁到化不開,“我也可以坐公交的!
“我以前都是坐公交上學放學的,我習慣了。”
江恬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穿西裝打領帶,總把自己打扮的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說,“現在這樣,我反而有點不自在。”
陳遠志笑容溫和,語氣都是商量著的:“那我們這樣,平時你就坐公交,遇到下雨天還有特殊情況就坐你劉叔的車,可以嗎?”
這樣可以接受,江恬點頭,繼續挖蛋糕吃。
回到家,媽媽已經做好了可口飯菜。
陳潯筷子只動了幾下,就說吃飽了。
徐麗君的臉上神色明顯失落,問陳潯飯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他也沒說,準備起身時被陳遠志厲聲喝止。
“你徐阿姨跟你講話,你這是什么態度?坐下來把飯吃完!”
徐麗君連忙幫襯一嘴:“別強迫孩子,阿潯喜歡吃什么,告訴阿姨,下次阿姨做!
陳潯被陳遠志用眼神警告,只好耐著性子如實回復:“阿姨做的飯很好吃,只是今天不太舒服,你們吃吧!
陳遠志也跟著起身,把人拉到了客廳談話。
但陳潯對母女二人的態度,依舊很冷淡。
晚上,陳遠志說幫江恬換了更軟更好睡的床墊,房間里還為她準備了助眠香薰。
江恬除了謝謝,別的話也想不出來了。
陳潯去競賽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江恬剛洗好澡,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沉寂了一星期的句號,找她的第一句話是——
“想看你揉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