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吳氏都在自家院子里見他好幾回了。難道……
吳氏腦中浮起某個猜測,目光緩緩投向身旁光艷動人的女兒。
虞行煙今日打扮得格外出挑。
她穿了件撒金描銀的長裙,外罩鳧靨裘,素凈中暗含鋒芒。行走時,裙角微動,波光粼粼。
再看那面容,竟無一處不美。如牡丹標致,又似幽蘭吐蕊,一顰一笑間,說不盡的裊娜風流。
吳氏看著看著,嘴角慢慢露出笑來。
如此佳人,怪不得太子傾心。
她對女兒婚事的態度素來不置可否,只要女兒喜歡,她無所不應。
見她盛裝如此,吳氏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眼里滿是了然。
“娘,我想去嘛!迸R霜還在哭求。
吳氏見她淚盈于睫,心軟了一回,允她一塊去了。
—
長街之上,目之所及,盡是一片璀璨華光。
千萬盞彩燈爭奇斗艷,壘成燈山光海。焰火升天,花燈相射,金玉交輝,卻是人間不夜天。
遠處,蕭聲隱隱,笑聲朦朦,如隔著十丈紅塵。
“原來竟這般熱鬧。”虞思謙立于階上,抬眸遠望,清俊的眼里亮光點點。
這樣的景色,是他此生第一回 得見。
幾日前,他的眼疾完全康復,視物全然無礙。只是他二十年來幽居竹林,性子冷肅,并不愿出門。
吳氏既答應了女兒,又怎能不掛念她的安危,一心想找個可靠的幫手。
思索半天,一拍大腿,想起了小叔子。
一番軟磨硬泡,動情曉理,終于說動了虞思謙。
從人煙寂寂的小院到鳥飛花放、鼓樂喧鬧的長街,步數不過百,卻似隔著千山萬水。
吳氏看他一眼,笑道:“若在帝京,燈會會更熱鬧呢!
虞思謙笑了笑,“倒是我自誤了。既讀萬卷書,合該行萬里路!
“多謝大嫂提醒!
這才對嘛。
吳氏緊了緊牽著虞臨霜的手,滿意點頭。
一行人出了府門,浩浩蕩蕩向燈火聚集之處趕去。
越到近處,人潮愈是洶涌。摩肩接踵,寸步難移。
虞府眾人只好分成三股,如魚躍汪洋,各自往人潮扎了進去。
虞行煙領著綠翹、海棠一路向前。
燈火喧囂中,她自在如一尾游魚。
街頭巷尾、茶肆酒樓燈火俱燃。兩側,表演正盛。奇術異能,噴火吞劍引來喝彩陣陣,百戲歌舞,巫祝祈誦,令人目眩神迷。
樂聲、歡聲不絕于耳。
沿街小鋪邊,時有游客駐足,打量那各色彩燈。
彩燈上繪了百種人物;蜴隙鸨荚,或西子捧心,或飛燕起舞,千姿百態,不一而足。五彩繽紛,栩栩如生。
虞行煙一眼看見了屋檐正中央懸著的一盞宮燈。
雕竹為骨,白玉內嵌,形似雙魚戲蓮。蓮葉中間,含著明珠一顆,光華內蘊,精致玲瓏。
“我要這盞!”
“我要這個!”
兩道不同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虞行煙聞聲望去,只見五步遠處,一個男子長身玉立,現于燈火之中。
青衫落拓,溫和含蓄。
“是你。”目光相接間,男子雙眸一彎。
似是認識她。
虞行煙卻對他印象不深,表情略顯遲疑。
那男子似有些失望,風姿卻極佳,見虞行煙對那花燈感興趣,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既喜歡,我便不爭了!
“店家,這盞燈給這位姑娘吧!
還不等虞行煙感激那青衣男子的相讓之情,店家笑了兩聲,解釋道:“我這燈,卻是不賣的。”
不賣?
虞行煙一怔。
見二人面露疑惑,店家話鋒急轉:“不過,你們若是能對出這個對子,我這盞燈倒可以免費送你們!
虞行煙來了興趣,問他:
“上聯是什么?”
店家潤了潤嗓,說道:“客人您別急。我已著人去取對子了。您要是對上了,我即刻令人把燈取下。”
店家含笑看她。
其實不用去派人去取對子,口述也是可行的。
只是店家見這女子容貌絕麗,吸引不少青年男子駐足,于他生意有益,才想到這一招拖延時間的妙計。
虞行煙斂目微笑,濯濯燈火中,葳蕤若牡丹盛開。
青衣男子靜靜看她,呼吸停了幾息。
縱使此刻焰火如星,他眼里,卻只能裝得下對面之人。
可惜,她卻不記得自己……
他嘴角泛起苦澀,袖中雙拳慢慢緊握。
不甘的情緒滋生。
神思搖動之際,有人已將對聯取了過來。
虞行煙抬眸去看。上聯只有五字,云:
三光日月星。
隨行幾人只覺對聯頗為簡單,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家姑娘。
虞行煙卻不如他們想得那般輕松。
這聯看似簡單,細品卻頗覺艱澀。
日光、月光、星光為自然之物,組成三光,恰是副數字巧對;下聯若想應下,也須得為數字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