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說道:“我應該很喜歡你的!
他盯著手里的文件,頭也不抬,“第一周就這么明目張膽地說不喜歡,你不怕飼主棄養嗎?”
對,就是這種說話方式,直白而又精確,完全對準了我的口味。
真是糟糕透頂。
“眼”發熱了,“耳”傳遞的信息也開始失去條理,不知道寄宿在我身上的“它們”究竟是在著急還是在害羞,“舌”可能預感到了我要說什么,非常不配合地扭動了起來。
為此我不得不咬了它一口,血液從傷口滲出,腥味滲入我世界的那一刻,模糊的外界陡然清晰了數分。
“當然會害怕呀,如果這樣就棄養的話,寄生在我身上的幼崽會傷心欲絕到消失的!
“你果然很開心!薄跋x”的嗅覺顯然很出色,周合的眉毛輕抖了兩下。
“眼”兢兢業業過頭了,我差點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我有說過我討厭你嗎?”
周合的視線終于從文件移到了我身上,“?”
他的眼睛可真漂亮,那燃燒在黑暗中的星光不禁讓我心旌搖曳,“眼”被抓了個正著,想要逃避,在它松動的一瞬間,我就接過了這個器官的控制權:“既然沒有說過,那就證明我不討厭你啊!
我側了側頭,下巴隔在桌子上久了,有點疼:“‘不討厭’離‘喜歡’還是很近的!
他由上至下俯視我,視線尖銳而透徹,像是什么檢查儀器:“你是說你想要努力一把,到達那個很近的距離?”
我直視他的雙眼,任他打量,由他審視:“如果你愿意讓我試一試,我可以很認真地去做!
我確實很開心。
這種完全自由的感覺太好了,拋卻錢財,舍棄地位,解放本性,以至于被壓在最底層的道德感都快要看不下去,拿起利刃擱在我的脖子上,告訴我怎么做才能活下去了——如果活著能夠能更深切地感受到自由的快樂的話,我愿意為此而認真地去做些什么。
沒有規矩的坐臥姿勢,沒有規律的呼吸節奏,沒有克制的禮數言論。
母親看見這樣的我,會不會覺得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丟了她的臉面?
她現在肯定已經氣瘋了。
我想笑,我就因此樂不可支地笑出聲了。
周合按了按太陽穴,說道:“這么無聊的話,就幫我做點事情吧。”
我故作新奇地睜大了眼睛,“飼主你飼養寵物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廉價勞動力嗎?這樣也太傳統了吧。”
“不要隨便把自己歸到廉價的分類里去,原聲先生,寄生在你身上的‘蟲’還是孩子,別隨便給它們灌輸糟糕的想法!
“如果說帶壞小朋友的話,明明是飼主你的錯吧。真想要好好教育新生的幼崽,怎么能留著可以干擾它們三觀形成的東西在周內呢?”
我控制不住我泛濫的情緒,便索性讓它更加極端一些。
“要心狠手辣地清除掉所有不確定因素才對,就是我的母親都做得比你要好得多呢!”
“我是很想靠這種方式就得到趁手的工具,”周合的聲音聽著無奈極了:“原聲同志,我好歹把你撿了回來,就不要用那么刻薄的想法來揣度我了。你不想當我的手下,又貪心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情報,總得做些事情吧!
“只是幫忙管教一下不成熟的孩子,你之前跟它的相處不是挺好的嗎?那么縱容,在人類里面也是很少有的了!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我會直接開口,幾份資料被遞到了我面前。
“這是你的新身份文件,我給你辦了張信用卡,無聊的話就出去走走吧。自己摸索一下地形,以后真的有什么其他打算,也方便些。”
“飼主,你根本沒打算相信我!蔽已b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完全沒興致從桌上爬起來,于是便將胳膊挪到了桌上,伸臂攤開手掌,等待東西被放在手里。
“還不是因為你和大數據資料里面那個‘原聲’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所以很多計劃都沒辦法用了,就勉強將就一下吧!
這只“蟲”絕對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就他的連呼吸都帶著明顯的惡意,為了拯救我剛剛得到的自由,我決定離他遠一點。
——我真的很討厭他。
明明只是將我當成了飼養“蟲”的容器,給我的待遇也是為了讓“蟲”能夠得到更好地成長,但他表現出來的行徑卻充滿了人情味。
“給求助者沒有預告的溫暖”必然會成為貪婪的溫床,如果將溫柔賦予死亡,我會連死亡一并愛上。
而且擅自給予本身就屬于一種傲慢,自卑者的自尊必然會融化在其中。
只是想象,我就會興奮到不能自已。
——
周合的住所屬于學區房,坐落在我曾經就讀的高中舊址,現在被圈進了一座普通大學里。小區側門可以直通教學樓,出前門走個百來步就有車站,后門屬于當地有名的小吃商業街。
雖然記憶深刻,但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過這個地方了。最近一次的接觸,還是因為一年前工作太累坐錯了車,隔著車窗看到了這里的車站牌。
大概是人生不理想的緣故,我不喜歡去上學時去過的地方。只要看到那些地方,我就會想到我順從地成了“長輩手牽的家犬”的現實。我主動選擇了這樣的未來,還要因為那些約定俗成的規則做出“辜負了同學師長期待”的愧疚姿態,某方面來說,真是比冷笑話更讓人尷尬。